人體器官買賣暴利驚人 地下黑市形成產業鏈讓人驚心
 
 

第一幕「腎頭」在醫院門口火拚

「真像是港台動作片中的鏡頭。」作為「腎頭」(腎移植中介)王波的朋友,小曲回憶起2009年3月23日下午6時發生在西安交 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(以下簡稱交大一附院)門口的那場血案,至今仍驚魂未定。

「我知道王波那幾天做成了一個"單子",當天是來收錢的。我們一起在醫院的停車場前聊了好長時間,到下午6點,我提議出去吃 飯,沒想到事情就在片刻間發生了!王波出門後攔了一輛出租,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,我拉開後車門,正上車時就感到後背好像被人用刀砍了 一下,回頭一看,四五個20歲左右的小伙拿著刀圍住了出租車。我就向東跑,一口氣跑出50多米遠,看見沒人追我,就在原地定了定神,扭 頭一看,王波已躺在醫院門口的地上,右腿褲子被血浸透,後來我把王波放在那裡去叫醫生。王波因失血過多休克,沒進急救室人就去世了。 我和王波的愛人聯繫上後,趕快報警。」

向王波下手的人叫王超,也是「腎頭」,兩個人是生意上「水火不容」的死對頭。

今年32歲的王超,是陝西省城固縣的一個農民,在天津參加了一次「培訓」後就專做起器官移植掮客。2008年3月,他來到西 安,基本固定在交大一附院「跑單」。2009年1月,王超和王波聯繫到了相同的患者和同一個腎源供體,互不相讓,由此結下 了「梁子」。

「幹我們這行的都知道王波比較橫,」王超說,「當天我們在網上對罵了起來。2009年過完年後,我聽鄭州一個同行說有人找我, 留下了手機號。然後我就打電話,對方竟是王波。他約我在西安市北郊太華路的一家超市門口見面,到了超市門口,王波幾個人把我打了一 頓,之後,我的幾個朋友也過來了。後來我們又到茶樓談,王波提出,我要是在交大做一個單子,必須給他1萬元提成,我看他帶 的人比我們多,就同意了。」

被打後,王超忍不下這口惡氣。他讓同夥吳小軍找人教訓一下王波。吳小軍隨即聯繫了表哥謝二龍。謝二龍又找到楊鐵康、吳剛等四五 個人。王超分兩次先付了他們「工錢」5000元。

考慮到王波出行有時有七八個人跟著,吳小軍的行動安排得很周密。吳小軍提前住進了醫院對面的賓館,將大門口的情景一覽眼底。案 發前一天,王超已摸清王波當天可能來醫院收錢,告訴了吳小軍。吳小軍等人分好工,準備下手。

3月22日下午6時許,吳小軍看到王波和小曲坐進出租車後,通知吳剛,吳剛和楊鐵康等5人提著刀衝到出租車旁。吳剛拿刀先砍小 曲,小曲向東跑了。吳剛回頭和夥計拿刀砍坐在副駕駛的王波,把他的褲子砍了十幾個口子,見王波躺在血泊中,他們乘車向南跑 了。

法醫鑒定,王波全身多處創口,系被他人用銳器砍傷左大腿致左股動、靜脈離斷引起急性失血性休克而死亡。案發後,王超、吳小軍、謝 二龍、楊鐵康相繼落網,吳剛等3人仍在逃。

2010年3月,西安市檢察院以涉嫌故意傷害罪對上述4人依法提起公訴。

王波「較勁」的對象遠不止王超一個人。和王超在天津參加過同一個「培訓班」的許楠,也主要在交大一附院「跑單」,和王超算是同 一「陣營」。王波對許楠出手更狠。2008年12月底,許楠找好的一個供體被王波派人直接綁走了,王波讓供體離開西安。許 楠知道後就去找王波,求王波讓他做完這次,自己以後再也不進醫院大門了。王波同意了。2009年2月底,王波知道許楠還在幹這行,就 四處找他,揚言要收拾他。許楠感到害怕,就讓吳小軍找兩個人,把王波收拾一頓。吳小軍同意幫他找人。但後來許楠嫌他找的人要錢太多作 罷了。

火拚的事發生後,「腎頭」出門都多了份安全防範意識,大的「腎頭」也從此多雇了幾個保鏢。

第二幕少年受騙賣腎換來3000元

西安市未央區檢察院檢察官李虎年見到17歲的西安少年王鵬(化名)時,他蜷縮在床上。面對辦案檢察官,王鵬的母親李女士顯得異 常激動:「我兒子才17歲,好端端的右腎就沒了,一隻腎最後才落了3000塊錢!」

2009年年底,李女士來到公安機關報案,稱兒子王鵬被騙到重慶摘除了右腎。而真相是,王鵬右腎被摘的起因是換錢打遊戲。

如果說迷戀遊戲「充實了」王鵬的青春,他的腎也被自己「遊戲」掉了。

2009年5月的一天,王鵬在西安北郊某網吧打遊戲時,認識了一個叫解小永的男子。由於沉溺於網絡遊戲,父母又不多給錢,王鵬 手頭拮据,窘境被解小永看在了眼裡。解小永對王鵬說:「我聽說去蘭州賣腎能賺大錢,一隻腎就可以賣4萬元,你願不願意去?」年 少幼稚的王鵬想都沒想就答應了。幾天後,二人到達蘭州,通過中間人「楊姐」,王鵬認識了劉文。

第二天,王鵬被人領到蘭州大學第二附屬醫院檢查身體、抽血樣、做配型,之後,王鵬的配型資料被放到了網上一個專門QQ群裡,等 候購腎對像和配型結果。

經過一番「網曬」,王鵬的「資料」與重慶一個需要換腎的患者朱某很快配對成功。2009年8月初,王鵬接到劉文的電話,讓他去 重慶做腎移植手術。重慶那邊的接手人,一個叫蒲自軍,一個叫劉輝。王鵬事後回憶:「他們確實是一條龍服務,專門搞這個的,速度快,效 率高。」

王鵬被送到重慶後,劉輝和劉文談好中介費以及給供體的錢數,一共6.5萬元。劉輝總共收取患者朱某12萬元。事後,蒲自軍給劉 文妻子馬春梅賬號上打了2.5萬元。這一單生意,扣除給醫院的換腎手術費用,劉輝和蒲自軍各拿走了1萬多元。

王鵬在醫院做手術住了3天院,劉文和妻子馬春梅一直叫跟班的何小雨看守。出院當天,蒲自軍在醫院附近銀行取出4萬元交給王鵬。 這時,身體虛弱的王鵬想的第一件事仍是上網,但拿著鼓鼓囊囊的4萬元現金不方便,於是便從中抽出3000元,其餘3.7萬 元放到了何小雨的手包裡。作為黑中介「跟班」的何小雨,每單生意下來分的錢最少,拿著這麼多的現金他怎能不動心?等王鵬上完網回到招 待所,何小雨已不知去向。

一隻腎僅換來3000元,王鵬蹲在山城的街頭埋頭哭泣。

2009年11月,劉文因涉嫌其他賣腎案在重慶被捕。今年1月,劉輝、蒲自軍、馬春梅、何小雨先後被西安警方抓獲。3月2日,4 人被西安市未央區檢察院以涉嫌非法經營罪批准逮捕。

第三幕從「供體」到犯罪嫌疑人

也許是造化弄人,本來差點成為刑事犯罪被害人的劉鵬剛,現在卻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刑事犯罪施害者。

2年前的一次切身遭遇,是劉鵬剛心中永遠的痛。2008年7月,年方25歲的西安無業青年劉鵬剛,面臨成家立業的壓力,卻不想 正當勤勞致富,總想找發財捷徑改變自己的生活。

一天上網,他無意中在QQ群裡看到一則「一經理患尿毒症高價求腎」的廣告,便動了心思,通過聊天平台與「求購者」聯繫上了。6 月中旬的一天,他坐了近10個小時的火車如約來到河南鄭州的一家醫院。聯繫人李某問了他的年齡,目測了他的身體條件,十分滿意。

李某對他說;「賣腎這事雖然能賺大錢,但國家不允許,是非法交易,所以你只能換個名,給醫院說是換腎人的親戚,自願捐獻,這事 才能成,而且事後還要永遠保守這個秘密,否則法律也會追究到你。」

經過一系列檢查、化驗,他與換腎人的配型不成功,他感到很失望。失望的並不僅僅是他,知道結果後,本來精心照顧他的李某和幾個 同夥馬上變臉,不僅要他賠償幾天管吃管住的損失,還反咬他自己一個人非法賣腎,要把他交到派出所,並以此威脅讓他給家人打電話匯錢。他 心裡很害怕,找了一個機會,借口上廁所,跑了。

化險為夷後,劉鵬剛想去公安機關報警,但轉念一想,自己賣腎本身就不對,弄不好也把自己抓進去了,便忍氣吞聲地回到了西安。

回到西安後,劉鵬剛仍是游手好閒,經常上網聊天、打遊戲,看到QQ群的求購人體器官的廣告,聯想到自己的遭遇,劉鵬剛的「靈 感」漸漸被激發起來了:我為什麼不能如法炮製呢?他把自己的遭遇和想法告訴了經常一塊兒泡網吧的齊軍、徐青、吳重陽、劉飛4個朋友, 沒想到大家一拍即合。

2009年11月21日,劉鵬剛在「河北肝腎QQ群」上看到山東人董某在網頁上留下的有人要出售眼角膜的告示,便與齊軍、徐 青、吳重陽、劉飛4人商量好分工,打董某的電話,告知「西安有人要買眼角膜,請速來西安。」

次日,董某就帶著一個東北男子孫某從濟南坐火車趕往西安。23日上午,雙方約好在西安南郊八里村一個天橋下碰面。劉鵬剛借了一 輛麵包車和徐青打前站,董某和那個姓孫的東北人上了劉鵬剛的車。車行走一段後,齊軍、吳重陽、劉飛又上了車,董某兩人感覺情況不妙, 但已經來不及了。車上的幾個人把他們拉到車後排,說:「我們是派出所的,你販賣人體器官,少說也得蹲幾年牢」,然後,劉鵬 剛一夥用透明膠帶把他倆的眼睛和手腳都纏住了,固定在後座上。

劉鵬剛5人隨後將董某和孫某帶到一個房子裡,毆打董某,索要20萬元。一番討價還價後,董某同意2萬元了事,便讓家人給他的銀 行卡打錢。家人打了4000元,就被劉鵬剛一夥取走,並「拿」走了董某身上的手機。

2009年12月8日,劉鵬剛在網上一個肝腎QQ群裡,發現山東人王某求購腎,一個西安人稱有腎源。劉鵬剛便冒充賣腎的西安人 和王某聯繫,一夥人將王某騙至西安北郊張家堡後,用仿真槍威脅王某,從王某銀行卡上取走2.1萬元「保密費」。

董某和王某報案後,劉鵬剛、齊軍、徐青、吳重陽(劉飛在逃)被公安人員抓獲。

據中國相關權威部門調查統計,中國每年因病需要器官移植的大約有150萬人,已成為器官移植需求總量位居世界第二的國家,而合 適的「供體」僅能滿足其中的1%,有時甚至連1%都不到。龐大的「器源」需求,稀少的「供體」,不僅使黑中介暗中滋生,也使得這些器 官「掮客」得以在器官買賣「黑市」恣意遊走,大賺昧心錢。在巨大的「蛋糕」面前,黑中介「內部」的生死爭鬥和因非法器官買 賣誘發的犯罪,也讓這個「地下黑市」頻現令人驚恐揪心的一幕。

記者觀察

據中國《人體器官移植條例》規定,任何組織或個人不得以任何形式買賣人體器官。還規定不得摘取未滿18週歲公民的活體器官用於 移植。2009年12月30日,中國衛生部下發了《關於規範活體器官移植的若干規定》,嚴格規範了活體器官「摘取」和「植 入」的細節。

但由於器源缺口巨大,非法器官買賣仍屢禁不止。加之一些做移植手術的醫院考慮到特殊的經濟利益,對供體資格、真實身份審查不 細,互聯網平台提供的信息溝通便利,使黑中介在個別大城市扎堆「發展」,甚至「蔓延」成一個專門的「行當」。

一些黑中介竟以公司模式非法存在和運行,一些「過來人」甚至還設論壇傳授器官買賣致富的生意經,如王超、許楠都在天津參加過所 謂的「專業」培訓。

人體器官買賣引起的社會問題難以預料,如在人體器官交易較早出現的印度,富人可以買窮人的器官重獲健康,而窮人則必 須以身體殘缺為代價以求改變人生,加劇了貧富階層的社會對立和矛盾,因此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在法律上明確禁止器官買賣。

在發達國家,器官移植多由親屬之間捐獻和逝者捐獻解決,中國骨髓捐獻等已形成風尚,但因受傳統觀念影響,創傷性的器官移植在親 屬間也不多見,而且除人體眼角膜外也沒有倡導逝者捐贈器官的專門組織,因此給了黑中介很大的生存空間。

而黑中介緣於利益衝突引起的爭鬥,本身已成為製造和誘發犯罪的溫床,日益演繹成一個高危的市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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